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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《于小乖》第七章 黑戏风波

关键词:景县,小说,于小乖     我要发布新的信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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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津人民艺术剧院里,造反派夺了权,老艺术家们都靠边站了。现在排练演出的都是些文艺宣传节目,和于小乖的学校宣传队差不多。小乖来到剧院,参加了“新时代狂人”剧组,成为剧中女一号人物的扮演者。导演给她看了剧本。剧本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。讲的是当年曾轰动全国的陈里宁反革命事件的故事。患有精神病的陈里宁,多年累次上书质疑国家主席刘少奇,被捕后公安部门怀疑陈有精神病,遂送北京安定医院治疗。医院造反派和中央文革看到了陈里宁有利用价值,把他当成攻击刘少奇的弹药,把他反刘少奇的英雄事迹印成传单,散发全国。天津市革委指示天津人艺把这素材编成话剧演出,借以表示天津市人民对毛主席的无限忠诚。

简单的剧情,很少的几个人物,相比以前排演的“家”,“龙须沟”“雷雨”等,排练实在是太容易了。不长的剧本,通篇都是用流行的政治术语和毛泽东语录堆砌拼凑,谈不上什么艺术性。但它配合了当前的政治需要,便受到一些人的青睐,一时名声大噪。在天津演了几十场,然后移师北京,在北京剧院连续演出了二十场。

人有旦夕祸福,天有不测风云。文化大革命本就是一场令人难解的迷,波诡云谲,今日还是座上客,转眼又成阶下囚。这号称有先见之明的时代狂人陈里宁,被对立的造反派组织揭发出来,原来他也有反对毛主席的罪行,于是便被重新收监,支持他的戚本禹等文革大员也倒了台。小乖她们的话剧也立即奉命停演了 

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一日,天津市各级革委会头头们,于小乖和她们的“新时代的狂人”剧组,其他各界代表,一千多人,接到紧急开会通知。开会地点和会议内容都保密,全到干部俱乐部集中上车,车窗挂帘,并被告知路上遇到熟人不准打招呼。车子一路开往北京,到北京,没停,去昌平,随后折头又返回北京,进了北京京西宾馆大礼堂。

周恩来、陈伯达、康生、江青、姚文元、谢富治、杨成武、吴法宪、汪东兴等出席,周恩来、陈伯达、康生、江青、姚文元、杨成武讲话。江青主持会议。江青把《新时代的“狂人”》定为“黑戏”,讲话时点了王亢之的名,说他是“深泽叛徒集团”的头子、“日本特务”、“万张反革命修正主义集团”的骨干。又点了江枫的名,骂他是小爬虫、变色龙。这次赴京开会,在天津“文革”史上被称为“二.二一讲话”事件。王亢之是天津市委书记处书记,当时被结合为革委会副主任,主管文教;江枫是天津市公安局局长。回津后,王亢之自杀,时年53岁;江枫也经七斗八斗,因心脏病发作去世;,天津文艺界因“二.二一讲话”,被批斗、拘捕、绑架、审查、监禁的达八百多人。全国文艺界因此受牵连的达千人以上。

后来得知,事件的缘起,是一位名叫汪田的女人,是毛泽东的表亲,连续向江青写了多封密信,说天津文艺界有人谋划召开全国文艺界造反派会议,还排演了一出黑戏。江青见有人染指她的领地,大为不满。别人也都趋炎附势。汪田此后升任天津市革委副主任,权倾一时。后来却也身陷囹圄,未得善终,此是后话。

小乖重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学校。军宣队高团长找她谈话。另一派造反队揭发她积极参加演出黑戏,跟她的出身资本家有根深蒂固的关系。并揭露小乖的父亲是被镇压的历史反革命。根据目前形势和群众要求,决定将她遣送回农村原籍,参加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,改造自己的世界观。

相比别人挨斗,关押,自己的结果还算好的。遣送回原籍的证明信上,没有提及她的任何错误,只是说她志愿回农村参加劳动和建设。她明白高团长的暗示,巨大的压力是他们所无法抗拒的。

妈妈耿秀娟,决定陪同小乖一块回老家一趟,一则几年没回老家了,有些心愿没了,再则小乖独自回原籍,她也有些不放心。

勉强在天津过了个所谓“革命化的春节”,正月初五,轰轰隆隆的火车,载着小乖和她的母亲,重新回到了始终无法割舍的故乡。

于小乖和母亲耿秀云,乘上天津开往德州的慢车,在桑园车站下了车。

春寒料峭,斜阳西沉,车站上下车的人不多,显得空旷寂寥。娘儿俩背着行李,吃力的走出车站。前些年火车站有些出租的小驴车,很是方便,现在却一辆也不见了。小乖问了问,人家告诉她,这时候还允许搞出租?牲口都是集体的哩。倒是还有二等车,可以送人送货。小乖就照人家的指点,雇来两个二等车。所谓二等车,就是比普通自行车的架子略为大一点,看起来更结实,后座上用钢筋焊上一个半圆型,使乘客可以半依半坐,略为舒服一些。车主看看这两个天津口音的女客人,说是行李多,不好带,到榆林镇每人顶少要两块钱车费。小乖点头答应,车主就熟练的把行李杂物绑在车子一侧,招呼两人上了车,便向榆林镇奔去。

一个多小时,二等车就到了榆林。耿秀娟早已谋划,此时只有先投奔大嫂处住下再说。大嫂见到各村都有不少从城里遣送回村的男女老少,早也听说过她娘儿俩可能要回老家的消息,因此并不意外。堂哥于小舟腾出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,帮着把她俩的行李放进来,自己和母亲暂住一屋 

大娘忙着张罗晚饭,于小舟领着小乖带着户口簿和证明信去大队部报到。大队部值班的是村主任林西亮和民兵连长兼公安员于文本。于文本简单看过了证明信,告诉小乖明天再去派出所落下户口。书记和民兵连长都长于小乖一辈,小乖就喊他们叔叔。他俩也很客气的表示,欢迎你回老家参加生产劳动,有什么困难尽量帮你们解决。但当前运动的形势很紧张,景县的两大派斗得很激烈。要遵守上级的规定,积极改造思想。你是回乡青年,要积极参加抓革命,促生产活动。晚饭后基干民兵要学习,早起要下地干活。两人一一答应。

大娘和面烙了两张饼,棒子粘粥,熬了白菜。一边吃饭,一边议论村里的事。小乖的大娘是地主,在村里是大气都不敢喘。来个什么运动,都要首先拿他们开刀。每天早起,镇里的十多个地富反坏右分子,要义务打扫街道卫生。景县的造反派,分成势不两立的两大派,一派叫做红联,一派叫做五二零。镇上的干部大多数都加入了红联,镇中学的师生,供销社,大多都是五二零。都动了真刀真枪。死了伤了不少人哩。

小乖问于小舟,于小兰是哪派?我知道她原来是五敢造反团。小舟说,五二零就是景中的五敢发展组织起来的。两派都有军队支持。解放军景县武装部支持红联,三五六四部队支持五二零。以前几次武斗,五二零占了上风,红联撤出县城,转移到农村。现在红联正搞农村包围城市。每天五元钱雇社员训练,准备进攻县城,咱村有不少人参加。于小兰他们五二零这次怕是要吃亏了。

然后就说起小乖娘儿俩以后生活的事。
    耿秀娟说,天津的工厂机器,柜台门脸,多年前早就公司合营了,文革开始前,自己这个资方代理人就主动宣布放弃了定息,曾受到市里表彰。但还是逃不脱这一劫。命里该你受多少折磨,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。人家又翻起解放前的旧账,到哪里去讲理?今后少不得就求哥嫂多照顾了。大嫂忙说,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。咱是地主、资本家,黑老鸹爬到猪身上,谁也不嫌谁黑,和别人交往就不顺当了,人家都躲着咱,怕受牵连。小舟三十岁了,说个媳妇都难死哩。有什么法啊,慢慢熬吧。小乖说,明天开始,我就参加生产劳动,求上进,求进步,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忠于党,忠于毛主席的。毛主席说我们属于可以改造好的子女,重在表现。小舟说,那你明天早起就开始出工吧。早起出工两小时,回来吃早饭,上午四小时,下午四小时。男劳力每个小时一分工,一天记十分。身体好干活行的妇女,一天记八个工分。再差一点的是六分、五分的都有。不知你能评几分。年龄大的妇女早起在家做饭,不出工。婶子要出工就吃了早饭再去。妇女们活不太累,但是得靠点,一天至少得八九个小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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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光熹微,挂在树上的一块铁牌子就敲响了,金属发出的声音,“铛铛铛”,能传出很远,那是生产队出工的信号。小乖象在学校军训一样,麻利的穿好衣服,随于小舟来到街上那棵挂着铁牌子的大榆树下,听侯生产队长分配劳动任务。小舟告诉小乖,这是队长,立元叔。小乖喊了声叔叔,我是才从天津回来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,请叔叔给我分配任务吧。立元叔说,你是叫小乖吧?小时候上学天天从我门口走。一晃就成了大姑娘哩。你就拿把铁锨装粪吧。初学咋练,干多干少不要紧,累了就歇歇。俺这里有把铁锨你先用吧。

小乖和几个上了年纪的社员负责装车。独轮小推车,车轮两侧一边一只红荆条子编的筐子,粪堆用䦆头溜开,装满车筐,男女青年们把一条畔带往脖子和肩上一挂,推起小车健步如飞。

装了几车,小乖觉得手痛起来,一看,磨起了血泡。她不支声,咬着牙继续干着。她知道同徒步长征时脚上起的泡一样,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,然后就会好起来。立元叔教给她,手不要把铁锨把儿攥的太紧,要随着它转动,既不太磨手,人也省力。照立元叔说的,真的好了一些。

过了几天,于小乖一来想去县城赶集卖点东西,二来想去景中看望于晓兰,就向队长请了假,骑了堂哥的旧自行车,去了城里。

城内的墙上,到处是各色宣传资料和大字报。一条“誓死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,同资产阶级保皇派红联血战到底”的大标语贴,豁然贴在新华礼堂前的大街上。

这天正逢集日,大街上熙熙攘攘。小乖把自行车放在存车处,在街上逛着。不断有人散发传单,小乖接到一份,标题是:五二零造反兵团司令部致全县贫下中农的一封信。这封信告最后写的是:希望全县广大贫下中农和农民同志们,特别是广大基干民兵,认清形势,不要受武装部顽固坚持资产阶级反动立场的坏人蒙蔽,不要被反革命经济主义的手段所迷惑,成为红联保皇派的帮凶和炮灰。景县将始终是五二零革命造反派的大本营,红色的景州城将巍然屹立。任何敢于来犯的敌人,都将受到严厉惩罚,有来无回。

前面围了一群人,走近一看,是两个年轻的军人。一人宣读一人散发一份声明:中国人民解放军三五六四部队驻景县三支两军指挥部,坚决支持无产阶级革命左派,反对保守派再次挑起大型武斗的图谋,必要时,解放军支左战士将武装保卫左派。

在街上逛了一圈,小乖就来到景中找小兰。进了大院,迎面便是那座千年古塔。这宝塔名叫景州舍利塔,始建于隋唐以前,明朝重建,巍峨耸立,拔地而起,几十里外即可望见它的雄姿,屹立在苍茫大地和蓝天白云之间。小乖自小就听到过很多关于宝塔的神奇传说。塔有十三层,层层四面都有洞户,盘旋而上,直达极顶。举目远望,全城及几十里风物,尽收眼底。塔底有一口井,据说直通东海,放进一只鸭子,几日后便可在东海找到。

塔下不远处的房子里, 五二零造反兵团司令部,五二零战报编辑部,文艺宣传队,都集中在这里。原来的县委与景中一墙之隔,现已开出通道,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,革命大联合办公室,驻军三支两军指挥部等机构,就在这里办公。这里成了景县的心脏。

小乖径直走进挂着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牌子的房子,向一个姑娘打听:请问,于晓兰在吗?那姑娘就喊了声:于晓兰,有人找。

晓兰应声过来,见是小乖,十分惊喜,拥抱着问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“我回来一个星期了,今天特地来看你。”

晓兰拉着小乖的手进了排练室,倒了杯水端给小乖。小乖问,你在排练节目啊?

晓兰拿过一张印着字的纸给小乖看:“配合咱们县目前实际形势,诗朗诵。哎,去年你在咱村表演过的,妈妈,放开我吧。你那时用的是旧词,这是新词,一会儿,十点就要演出,我还背得不很熟。”

小乖拿过一看,笑道:“这词我可太熟了,前几个月我演了不知多少场了。”

晓兰高兴的说,哎呦,这可太好了,你帮帮我的忙,救救场吧。小乖说:我又不是你们五二零宣传队的人,合适吗?晓兰说,这有什么不合适?她随即向走过来的一男青年打招呼:曹福来司令,这是我的好朋友于小乖,天津人艺的演员,我还没排练熟这个新节目,她在天津常演,这个节目由她表演吧?那男子礼貌的伸出手同小乖相握:欢迎欢迎。感谢感谢。

天性热爱文艺表演的于小乖,难以拒绝舞台的诱惑。她向晓兰要过台词本,看了一下,只不过根据五二零的组织概况和历史,将这首白桦针对武汉“百万雄师”和武汉市武装部队陈再道的词句,更改为针对景县对立派“红联”和景县武装部部长林治堂的新词句,她只需注意记住这更改过的几个字就行了。

上午十点,宣传演出在新华礼堂开始了。免费观看,观众席上拥挤不堪。

轮到小乖的节目上场了,报幕员报完“诗朗诵,放开我,妈妈”,小乖旋即登场,英姿飒爽,魅力四射。

一句开场白,就吸引了观众的注意:面对着“红联匪徒准备的大规模攻城与屠杀,妈妈怕我到学校去会被匪徒们杀害,拉住我。我说: 

别为孩儿担惊受怕。 

我们的战友遍天下, 

“红联“的步枪、长矛算得了啥? 

我不愿做绕梁呢喃的乳燕, 

终日徘徊在屋檐下; 

我要到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学游泳, 

去迎接暴风雨的冲刷! 

放开我,妈妈! 

你可还记得哥哥和爸爸, 

为了取得抗日斗争的胜利, 

二十年前,爸爸牺牲在日本帝国主义的屠刀下, 

人民政权的奠基石呵, 

洒满了革命烈士晶莹的血花! 

而今天,在两个阶级决战的关键时刻, 

东风铁厂的工人哥哥们高举造反队的大旗,

誓死将林老鳖的步枪、刺刀踩在脚下! 

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, 

英雄许朝品的生命迸射出了光辉的火花!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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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了,妈妈! 

请您转告隔壁的苏蒙蔽和马大哈,

叫他们别再为陈老鳖卖命,

五元钱的贿赂就出卖了自己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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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辉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, 

革命造反派永远也杀不绝、压不垮!

小乖金属般的嗓音,极富感染力的动作,贴合实际的新编词句,加之修长的形体,娇美的面庞,自然是倾倒了台前与幕后,赢得了如潮的好评与掌声。

小乖在文艺方面的天赋,又一次深刻的影响了她的命运,尽管幸运之神总是与她失之交臂。五二零兵团的学生领袖曹福来,看了于小乖的表演,深为满意。他向于晓兰询问了小乖的情况,得知小乖已从天津下乡回家,当即要晓兰出面邀请她加入五二零文艺宣传队。待遇由组织与榆林镇协调,按正劳力记工分,生活补助费另发。如与榆林镇的协调受阻,则参照青年教职员工的标准发给工资。

晓兰把这事讲给小乖听,小乖高兴之余,还有些狐疑。你了解这个曹福来吗?他怎么有那么大的权力,说调一个人闹玩一样?晓兰笑了笑,何止是了解。初一我们就是一个班,并且是同桌。他的经历如同清华大学的蒯大富。最初起来造反被定为坏分子,坚持斗争不屈服,发起成立了景县最早的造反组织五敢造反团。他的传奇故事几天也讲不完。给你说说两个月前发生的,我亲眼所见,也是我亲自经历的事情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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