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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《于小乖》第一章 爷爷遭绑票的那些陈年旧事

关键词:景县,小说,于小乖     我要发布新的信息

 1

难忘民国二十六年,四五十天雨涟涟,

漂了村庄淹了地,运河决口人遭难。

难忘民国二十六年,日本飞机炸景县,

抢劫绑票闹老葛,景县四处起狼烟。

        公元一九三七年、民国二十六年,这首由说书人唱起,曾经风靡景县大地的歌谣,于小乖的奶奶和上了些年纪的老人们至今还都会唱。那年,冀中平原连降几场暴雨,满了槽的运河就在西岸决了堤,景县大地成了一片汪洋大海。人们或扎成木筏,或推着簸箩,抢收快要成熟了的庄稼,人手麻利的抢下了三两成,有的户甚至颗粒无收。肆虐的洪水越来越深,逐渐露出地面的就只剩下棒子天穗和高梁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漏船偏遭连阴雨,日本鬼子在北平开了战,天津卫也都沦陷了,听说马上就要打过来了,风声一天比一天紧。一个名叫葛荣华的汉子,趁贩菜卖梨的便利,联络了一伙人,呼啦啦就拉起了一支队伍,号称是“抗日义勇军大队”,说是要准备打鬼子,生计艰难的人们,便一呼百应,抢大户掠商贾,一时闹的鸡飞狗跳。

        榆林镇的于信海,于小乖不曾见过面的爷爷,在当时的十里八乡,算的上是数得着的富户了。他领着大儿子耕种着两顷多地,雇了本村的于三当长工,农忙时就再雇把锄的短工。二儿子于立中与表兄合伙在县城和运河码头开货栈,当起坐商,收购本地的土特产和中药材,自己置了船,运往天津卫,在天津也开设了商号。几年下来,颇有了些积蓄,不说在本地,在天津卫也有了些名气。

        这于信海生性勤谨,且工于心计。‘盛世古董,乱世黄金’,他眼见世道不太平,顾虑积存的粮食被抢走,留下口粮与来年的种子,其余的早就让儿子装船运到天津换成了现大洋。他不愿意把这钱留在儿子的货栈里,是看准了来年一准要闹饥荒,地价要暴跌,这几千块钱,趁着机会能再置几十亩地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,只有土地是不变的根基。

        长工于三,幼年丧父,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,娶了桑园镇谢家茶馆掌柜的独生女儿为妻,生了个儿子,年已七岁。于三家三代单传,为了长命,特意给孩子起个贱名,叫做狗儿。流年不利,倒霉的事儿偏就让他撞上,狗儿和小伙伴在河畔的榆树上捋榆钱吃,不小心踩折了树枝,摔了下来,不幸被树枝扎到了眼睛上,落下了一只眼的残疾。狗儿的奶奶提起这事就要落泪,说是这么个残疾孙子,将来说媳妇也难了。于三的老婆解氏更是心痛的像生了场大病,几个月缓不过来。于三的爹得了心口痛的病,五亩地卖了一半,最终还是撒手西归了。剩下二亩多地,日子过得紧紧巴巴。于三一则恋着家里的老婆,再则还有二亩地,不便远出,就靠给人家打打短工,帮衬着过日子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与富户于信海沾了点远亲。于立中的奶奶和于三的奶奶是堂姐妹,孩子生日娘满月的,都有来往。那年开春于信海找到他,说是我头年雇的长工是德州那边的,今年有事来不了了,你地不多,就到我这里来干活吧,也省得东跑西颠了。我牲口车辆都方便,捎脚就把你那二亩地也给拾掇了。这与于三甚是相宜,自然就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   于三可真是人见人服的好庄稼把式,来到于信海家,提楼下种,使车傍辆,扬场搏簸萁,一个人真个顶俩。拔麦子打头,耪地领锄,他在前,把锄的短工不好太拉后,那活儿就多干出多了去了。于信海心里高兴,也就把于三高看一步,吃饭都把他叫在一个桌子上。儿子也开口就叫三哥,真个就像一家人。

       糖瓜辞灶,新年来到。腊月二十三,于信海把养了一年的猪宰了。老二于立中这天也从城里回了家。傍晚,把新煮好的猪下水弄了四碟菜,打开了一瓶儿子带回的衡水老白干,就喊于三一块来吃喝酒吃晚饭。于三知道于信海家的规矩:一年的长工到这天就算年工月满了。到过了年初八再来上工,一年有这半个月的假。

       于三给骡子添上草,拍了拍身上的土,进了屋。于信海家的酒场,女人和孩子照例不上桌子。爷儿仨正等着于三。于信海上炕坐在上座,于三要于立中哥儿俩分坐两边,自己在板凳上坐下首。于信海却吩咐于三坐在炕上,让于立中坐在下首满酒。大儿子早已在酒盘里倒了少许白酒,搁上几粒棒子粒,用火点燃,酒壶不霎时便冒了热气。先给老爹满上,然后斟满于三、老二和自己的酒盅。

        喝下第一盅,于信海说了话:“今儿是辞灶的日子,老二也正好回来,咱爷儿几个痛快的喝一场。来,满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三忙拿起酒壶,却又被老二于文中抢了过去,依次满上。于信海接着话茬:“吃了饭,三儿就回家吧。夏天收打耕耙,冬天铡草遛粪,忙忙活活一年了。该歇几天咧。这几天喂牲口,零零碎碎的活儿,俺爷儿俩自己就行了。你婶子把蒸好的馍馍,稷面糕,粘窝窝,都给你装好了一篮子。等走的时候在揦几斤肉,反正咱自个宰的猪,自己就留着过年,也不卖咧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三赶忙拿起酒壶,感激的说:“叔和婶子对俺忒好咧。我都不知怎么谢了。叔你把酒干了,我给你满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说道:“这才第二盅,都一堆儿喝吧。”几人都一饮而尽,听老爷子接着说“三儿今年的工钱,二十块大洋,一会儿你捎着。我再操点闲心,我问你三儿,这钱你预备干嘛花啊?”

        还没等于三说话,于立中就又满上了酒,说是第三杯,就又一块喝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接着说下去:“这钱不知道你想着怎么花。我琢磨着明年开春闹粮荒,卖地的多,我打算着趁合适就置上几十亩。常说的俗话,孬煞是儿,薄煞是地。庄稼人,只有地才是根本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三略微思忖了一下,说道:“俺先前就没有攒下嘛钱,也就你给的这些。这钱俺拿两块留着零花,余下的就在叔这儿放着。叔看着操心,要有合适的,也替侄儿添置个亩吧半亩的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说“这才是正经话。人活一世,不光要替自己长远打算,还要替子孙后代着想。俺爹那辈和你们二爷爷分家,一家三亩二分地。到你爷爷老的时候,我那年三十五,咱家就有三十多亩地咧。咱村的人都常说我有三年没见过咱榆林村的太阳,这还真不是瞎话。我那几年都是天天起五更,太阳没出来,自家的活就干到一个节目了。然后就去给人家打短,吃晚饭后才回家。可不就是两头不见太阳。这好日子都不是容易过的,一要勤,二要俭。你愿意把钱放在你叔这儿,这算你有主意。放这还真比在你家准当。就是葛荣华带土匪来翻,他也找不着咱家的钱在哪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立中一边斟酒一边说:“货栈里现时也不缺钱,这时局,银号也不能相信了,只能你自己小心放好。赶明我再往天津去一趟,看看这日本人来了,买卖还是不是能揍。这城里的摊子先支着个架,日本人不定哪天就过来了。新来的陈县长据说有日本人的背景,不然早就往南撤了。连警备队也要预备着跑咧。看情况如何再说,不行咱的货栈就全撤到天津卫算了。家里的事我是顾不上了,爹和哥哥看着办就是。预备买地的钱千万放妥当,那葛荣华与我倒是相熟,他过去贩梨贩粮都是我收庄,他倒是不准好意思跟咱家过不去。不过,他手下那些人就没准了,加小心无过火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自知不会有闪失,笑着说:“咱家有钱没钱谁估的透?他就是来抢来翻,找不着钱也只有作罢。”然后,几个人轮番让酒,于三不胜酒力,不知不觉,头就有些晕了。

        酒足饭饱,于三提着篮子,出了于信海的家门,跌跌跄跄的回到家里。大门虚掩着,一推便开了。屋里的油灯还亮着,传出说话的声音。进屋一看,却是邻居林西明。于三与他同岁,自小一块长大,上树偷枣,下河摸鱼,关系很是亲密,就像兄弟一般。几个月没见,两人很是亲热。

        媳妇谢晓芳说:“明哥等你一个时辰了。过小年了,知道你今个散工回家,拿了两瓶酒来。俺给你切了白菜心,还炒了一碟长果仁。等不来你,狗儿都睡着咧”。

        见男人收工放假了,又回了过年的东西,女人心里很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问道: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

        于三就把在东家喝酒的事讲给林西明和女人听:“我喝了不少咧,咱哥俩多久没聚了?接着喝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女人放上炕桌,于三和林西明脱鞋上炕,没有酒盅,每人倒了多半茶碗,边说边饮。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就讲了他闹水后,在外贩卖时遇上的新奇事,于三就讲于信海家的家长里短,不觉一瓶酒就见了底。

        酒多话多,于三就把于信海存下了几千现大洋准备买地的事讲出来。“信海叔劝我也逐渐添置点地,这话对。今年这工钱我就没往回拿,在他那存着吧。你看,小狗子成了一只眼,咱这日子只有真过好咧,让人家有个图头,才能说上个媳妇。俺家几辈子单传,接续不下去,对不起祖宗啊”。

       林西明说:“这兵荒马乱的年头,于信海这钱敢放在家里?”

       于三说:“他不愿放老二那儿。他放钱的地处,土匪绑票的也找不着。”他压低声音:“要不是牲口闹群,挤开了木槽,我看出了夹皮墙的蹊跷,你神人也想不到那儿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问道:“你是说于大海家喂牲口的南房?”于三喝的口舌有些笨了,摆摆手:

       “咱不说,不说人家这个”。

         看于三真喝的多了,夜也深了,林西明这才告辞走了。

2

        谁知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这林西明在外做买卖也没挣到钱,就加入了葛荣华的土匪队伍。这些人以准备抗日做幌子,打家劫舍,钱财来的甚是容易。但钱财全由葛司令掌握,人家又吃又喝,前几天又娶了个姨太太。他和伙计刘黑甚是眼热。在葛荣华的队伍里起事最早几个人中,有一个就是刘黑,那天在葛荣华娶姨太太的宴席上,酒后失言,被葛荣华当众训斥一番,讨了个没脸,由此便生了异心。他找了林西明和几个投机的伙计密谋,乱世英雄起四方,自己要拉杆子再立山头。葛在县城西北盘踞,和他躲远点,到城东运河边上活动。这里是景县吴桥的两县交界处,往南又是河北山东两省交界,一旦有事,东奔南投,左右逢源。先找个大户人弄一笔钱财过个年,然后再谋发展。林西明与他一拍即合,打起了本村富户于信海的主意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与于信海原本是地邻,二亩好地,不得不让手给了于信海。去年秋后,林西明农闲想做个贩运买卖,没有本钱,便用自己和于信海相邻的二亩地作押,借了于信海印子钱大洋五十元。那知他贩羊猪贵,贩猪羊贵,折腾几个月,竟赔了十之八九,剩下的还不够利息钱。他托了小学老师林振强,当面向林信海求告,不要收了他的地,以后再设法还账。可这于信海却并没有答应。他说:“凡事都得讲信用。这么说的就怎么办。你饿着了,到我这怆粮食,没说的。你林老师来了,我给面子,你作证,明年你把钱归齐了,这地还让你赎回去。”林老师见状,难以插嘴,说是有事,借故走了。这地姓了于,林西明那里还有钱去赎?今日从于三口里得知于信海不止有钱藏在家里,还知道了钱就藏在牲口棚的夹墙里,真是苍天开眼相助我也。

        腊月二十五,过年的气息越发浓了。虽然遭了水淹,盗贼蜂起,人们习惯了随遇而安,日子要过,年也是要过的。于三领着狗儿,到街上去赶集,这已经是所谓的花画集了。他先找了个地儿,铺上一张旧布单子,把老婆做的十几副小孩穿的老虎鞋摆上,趁集上人多出手卖掉。这谢氏一手好女红,纳的鞋底密实,那小虎头绣的更是精神,赶集的女人们啧啧称赞,不到一个时辰就买完了。于三心里高兴,收了小摊,到集市去逛,买了一张一个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鲤鱼的年画,图的是这“连年有余”的吉利。买了几挂火鞭,过年,上坟,都要放。二踢脚就没舍得买,要省钱过日子哩。

       吃过晚饭,于三就倚着被摞子歪着,看着女人谢氏纳鞋底儿。谢氏不像那个年代同龄姑娘那样,不起名字,大抵就是大丫、二丫、三妮、四妮,爹爹给她起了个大名,叫做谢晓芳。她爹原本是个落魄秀才,无钱去捐前程,在桑园镇上开了个茶馆谋生。这桑园镇是大运河的水陆码头,又是津浦铁路的一个火车站,商贾旅客,川流不息,小生意倒是满过得去。谢晓芳被父母教调的不止通晓文墨,织布纺线描龙绣凤,样样精巧,不时在茶馆里帮老爹招呼客人,见惯了三教九流,与一般农家妇人识见自又不同。这于三心里想着,自己是庄稼好手,老婆是闻名巧妇,男耕女织,几年后,不敢奢望成为于信海那样的大户,过上二十亩地一头牛的中上等日子,还是有可能办到的。真过好了日子,狗儿虽有残疾,或许也就不愁个媳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上天不负苦心人。这年开春,于三家就买下了靠河滩的二亩水浇地。此后,日子逐年红火。十年后,也就是狗儿十九岁那年,于三居然混成了三里五村人们羡慕的富裕户,有人看好他家的日子,居然就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了有残疾的狗儿。这闺女你猜是谁?原来是于信海的孙女,于立中的女儿!于三痛快啊,喜宴摆了几十桌。他和亲家于立中频频寒暄干杯,正热闹间,忽然响起了敲门声,把个于三惊醒了。于三抬眼一看,屋里漆黑一片,窗外星光熹微,自己却是做了一个梦。但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,却是真的。于三推了推身边的谢氏,两人都有些惊诧。

         “于三,你开开门,我是林西明”

         于三觉得甚是突兀,一骨碌爬起身,穿上衣服,谢氏也起身点上了豆油灯。刚一开门,林西明就紧随于三进了屋。

        “给你说个事,你别害怕。”林西明开门见山:“葛荣华的队伍上来了几个弟兄,现在就在于信海家里。老小子舍命不舍财。你给我说,他藏钱的夹皮墙在那一面上。找出来,你那二十元少不了,还会多给你个一百二百地,好歹多给你点,就够你扛活几年的咧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三懵了,一想,知道是自己那天说漏了嘴,惹起了祸端。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,他有些发抖,嘴里只是说:你怎么能这么办?怎么能这么办?老邻旧居,这哪行?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说道:你不用露面,只要告知我藏钱的准地界就妥了。

        于三说:你这办的叫嘛事,兔子还不吃窝边草。林西明说:这年头,撑死大胆的,饿死小胆的。老邻旧居,他把俺的二亩地弄过去的时候,他看老邻旧居了吗?

         于三说:“你那是借了人家钱,讲的是拿地抵押,跟你这是两码事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就说:“反正眼前有机会拿回来,咱顾不了那么多。说句到家的话,你不说,那几间房都扒喽,掘地三尺,不过费点劲,终归要把钱弄出来。那时候,你那几十块钱也白瞎了,到那时我也给你说不进话去咧。你说出来,咱俩都不露面,悄悄给那几个弟兄说了就行咧。那是你好我也好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 这时,谢晓芳插了言:“狗他爹,这不讲仁义的事咱可不能办。外财不富穷命人。咱可不能让人家几辈人都戳脊梁骨。”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道:“给你说实话,那几个弟兄可是善者不来,绝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。于信海和老大早就被捆起来关到屋里咧。他们不说,别说最后找不到钱,就是真费了劲,那爷儿俩也吃不了直溜黄瓜。再说,知道了准有钱,就藏在喂牲口的南房里,早晚还能找不到?你不说就挡得了?”

       于三说道:“信海家老二于立中,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在咱这县里得说手眼通天,县长的屋都是推门就进。你得罪了他家,今后还能过安生日子?”

        林西明说:"这一节我早琢磨咧。于立中前日下了天津卫。等他回来,早误了三春咧。再说,从九月日本人的飞机来仍炸弹,炸死好几百人以后,老县长领着官兵们的就都向南逃跑列,新来的县长还没有扎下根基,这日本人还不定啥时候就到咱这儿咧,怕是还顾不上这些事。葛荣华在城西城北抄了十几个大户了,他们估摸着也得上县告了状,有人敢管吗?那葛司令还计划攻下县城,缴了警署的几十杆枪呢,他们都是泥菩萨过河,自身难保。咱就是退一步想,咱俩不露面,于文中也不知道是咱的事。三弟啊,你别跟个娘们一样,前怕狼后怕虎,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。"

         于三夫妻俩面面相觑,一时竟也没了主意。林西明看一时说不动于三,情急之下,话就有些狠了:“俺可是跟你不错才跟你说这些。那几个伙计可都不是善茬,要知道你不肯帮忙,那可不定出嘛事。我走咧,那几个伙计,怕是等急了。你要想开了,赶紧去于信海家,晚了你那钱可就没处去要了。日后于信海真打听明白了,也会琢磨出是你透漏的消息。哪头轻哪头重你两口子自己掂量。”

       林西明前脚走了,谢晓芳就对男人说:“看这阵势,于信海家这钱指定是保不住了。林西明早就按下孬心了。他们都带着枪,谁敢榜前啊?”于三说:“于文中下天津卫八成还没回来,就是回来,在城里,听林西明这说法,怕是一时也办不了。再说,这夜黑头子天,咱立马去报信也来不及啊”。谢氏说道:“那些土匪你也得罪不起啊。你去他家看看,见机行事吧,钱财身外物,好歹先保住人别吃了大亏”。于三也没什么好的主张,听妻子说的有理,就拔腿向于信海家奔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3

         于信海被毫不顾忌的拨门声惊醒,知道是来了砸明火的土匪了。他悄声把儿子喊起来,一家人聚到一起,紧急商量对策。婆媳两个吓得浑身发抖,只是说着“怎么办啊,这可怎么办啊”。于信海对儿子说:“听着动静,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,准得带着家伙,可不能硬顶。”又对她婆媳俩说:“你把手底下的钱凑起来,实在不行再把你娘儿俩的首饰交上去。老大你这就去给他们开开大门,别等他们砸开咧”

        爷儿俩先开了屋门,来到院子里。黑影里,隐约能见到,已经有人上了房,正要进院子。于信海就高声喊道:“伙计们,咱们有事好商量,我给你们开开大门,大冷的天,都进屋里说话吧”。

        老大战战兢兢将大门洞开。门外一高一矮两个人,手拿砍刀,将于信海两人逼着向后倒:“放老实点,别耍滑头”。

        房上的人就哗啦啦啦了下枪栓,以示警告。进到外间屋,高个子就喝令:“老东家在这儿别动,别人都退到里屋去”。

         老大和女人不敢吭声,进了里屋。那矮个就发了话:“咱们无冤无仇,没别的,我们要抗日,请你们把钱捐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爽快的就说:“兄弟爷们,这眼见就要过年了,穷富都得过年,俺这就把钱都拿出来。不过,说实在的,俺也是徒有虚名,不是真沉钱的主。几位别嫌少,高抬贵手。”对着里屋喊了声,“文中他娘,把咱家的钱都凑起来吧”。

         高个子就让那女人出来答话,女人拿钥匙开了柜子,拿出钱搭子,交给于信海,于信海就把钱搭子里的两个布包拿出来,每包五十块大洋,搁在八仙桌上,另外还有一些零钱,也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看着这两人,谁知两人却只是冷眼扫了一下,却不为所动。矮个子坐在太师椅上,用手把两块大洋往桌子里扒拉了一下,拿起一块,用两个手指夹在大洋中心,用口唇向边际一吹,银元发出了很轻微而悠长的“殷”一般的银笛声,又一手拿着一块,向银元的边上一敲,大洋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,说:“这大头成色就是好。这些钱,老东家是预备过年零花的吧,那就留着吧。俺弟兄几个可不是来要饭。动真格的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说:“俺可是倾其所有,就这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高个子伸手就把于大海推了趔趄:“别他娘的装洋相,当俺们不知道?”

        矮个子还是有些客气:“这善财难舍。老东家在琢磨琢磨。你家的几年陈粮,可是一家伙都卖了吧?买了对。日本人要打过来,说不定就给抢了去。葛司令要抗日,你们大户就得出粮。还有,穷人吃不上饭,你那粮食能放得安稳?有眼光,是该卖。至少也卖了两三千大洋吧?大头还是小头?拿出来咱瞅瞅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 于信海这才明白他们是知道了根底,有备而来:“是买了粮食,那是老二的货栈上等钱用,全放在柜台上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那高个子瞪起了眼,拿刀在于信海脸前晃了两晃:“再装别说俺对不起你。你把钱放在夹皮墙里,藏在牲口棚里,早就有人知道了”。

        闻听此言,于信海大惊失色。他们怎么会知道的这么透彻?连儿子都不知道,扛活的于三住在那屋,我都是趁他下地才鼓捣的,不可能!他们还是在诈我。

          “这钱真的不在家里。你们不信,俺可没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“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?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”,矮个子有些不耐烦了。

        “这样吧,俺让她婆媳俩把金银首饰都拿来,也能折变几百大洋。”于信海还在试探着他们的意思,“俺家老二明后天从天津回来,你们留个地点,用多少钱,俺让他给你们送过去”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矮个子笑道:“缓兵之计?崩给我玩这里根楞。你家老二在县城是个人物,连葛司令以前与他都常与他共事,有一面之交。不过,我认识他,他可不认识我。指望他来救你,远水解不了近渴。再说,县城那帮当官的,当差的,都准备躲避日本鬼子,准备着开溜啦,他们还害怕我们攻进县城,下了他们的家伙,送了性命,还有人敢来来管你这事?”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时,房上的人着急了,问道:“怎么回事?冻死老子咧。问这家伙想死想活?”

         这矮个子就说:“天快五更了,你这真想耗到天亮?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困兽犹斗,指望着有意外转机,一口咬定没钱了。这时,门外进来一个蒙着面罩的人,向矮个子招了下手,矮个儿出了屋门,两人叽咕了几句。

          矮个子回屋,看那于信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,就下了最后通牒:“俺明说给你,有人知道你藏钱的地儿,就在你南房里。你不说,天一亮就把你这房子扒喽,掘地三尺,不怕找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他又向外面喊了声:“下来吧,进屋暖和暖和。这时辰黑灯瞎火看不见,天一亮不怕找不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 又有两个人从房上下来进了屋。两人一个拿长枪,一个握着一支盒子炮。拿长枪的人,嘴里骂骂咧咧,上来就用枪托子戳了于信海两下子,于信海站不住,跌倒在地下。于家三口人见状,连悲带吓,就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高个子骂道:“别他妈的嚎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几个人吓得就把哭声就憋了回去,小声抽泣着。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用手捂着被戳痛的肋骨,心里分析着眼前的这些事。刚才那蒙面人,肯定是自己认识的人。家亲引来了外鬼。从那人背有些微驼的身段,于信海认出那是林西明。自己得罪了这个小人,今天要吃大亏了。可他怎么知道这现钱存在家里,并且知道在南房的夹皮墙里?有可能就是于三了。他知道钱就在家里放着。他住在和牲口棚隔开的一间南房了,日久就发现了什么蹊跷?看这于三挺忠厚的一个人啊,自己待他不薄,他会办出这种事?于信海脑瓜有些乱了,理不清头绪,但他知道,今天是在劫难逃了。那高个子不知从哪找到一根麻绳,和拿长枪的两人就把于大海爷儿俩捆了起来,背对背绑在一起,推在了墙角。

         矮个子对着那婆媳俩说:“你们要知道钱放在哪儿,快说出来,打盹脱不了死。你们要愿意受罪,别怨别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 拿长枪的人看着小声抽泣的老大媳妇,淫笑起来:“这小媳妇细皮嫩肉,真漂亮。这好事都他娘的让你们有钱人享受咧。今儿也让俺哥儿几个尝尝嘛滋味。”说着竟上前伸手就拉老大媳妇,把个媳妇吓得哭着向后躲。

         老大见状,也哭了:“爹啊,搪不过去咧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信海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,连喊了三声罢罢罢:“俺于信海省吃俭用,多少年的心血啊。你们别动粗咧,俺指给你们放钱的地界,你们拿走吧。”。

        矮个子就说:“早这样多好。把绳给他解开,于信海咧咧切切就像南房冲去,跑到靠墙的一只牛槽前,趴在上边,失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是一只用过多少辈子的木槽子,周边让牛和人磨得铮亮,四条腿像柱子一样,靠墙立在那儿,没有一丝异样,谁也不会想到这儿会有什么机关。几个人一起伸手,便将于信海拉到一边去,牛槽推翻在地,槽榜遮挡的地方,露出来一扇推拉门。将门拉开,空墙里面是一层层的格子,用牛皮纸包裹好的大洋,密密实实的塞满了格子。

         矮个子十分高兴,不知是忘了于信海就在旁边,还是再不屑于隐瞒,对高个子说道:“咱们几个也弄不动。林西明不是把长工于三找来了吗,让他套上马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 那于信海听见这话,心里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,骂了声:这两个王八蛋,竟气的直挺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天快亮了,一家三口人围坐在于信海的炕上。

         于信海缓过气来,第一句话就是:“这几个土匪你们知道是谁引来的吗?是于三和林西明!进咱屋里打了个逛的那个蒙了面人,就是林西明。你们没出屋,我可是都听见他们说咧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这两个王八蛋。不成望于三个兔崽子也这样丧良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大儿子告诉他,你直挺过去的时候,他倒是还来帮了忙,窩直挺,抬人到屋里。现在那几个土匪让于三使车送他们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于信海又说:“都怪我糊涂啊。只说世道乱纸钞没准,为了准备置地,现大洋灵幡好使,就没承想露白招风啊。要是换成两方条子,随便哪儿就藏起来了,于三那里会知道?就出不了这事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他心里思量着,于三和林西明引来的这几个人,虽暗示他们是葛荣华的人,他半信半疑。一来,葛荣华闹事,怎么只派了三四个人?二来,老二于文中说过,他和葛荣华甚为相熟,葛做小买卖时,他曾多方相助,葛起事后,还曾与他相遇,葛特别置酒相待,瞩他以后如有事相求定当尽力,照理不会对他的老子下手。这也是于信海敢在家存放这么多现钱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 想到这里,他对儿子说:“这两个狗日的勾来的几个土匪,要真是葛荣华派来的,也就没治咧。县长都跑咧,警署那几个当差的,也不敢惹他们。可我看着不见准是那么回事。八成是于三他俩勾结几个土匪,只是打着葛荣华的旗号,他们自个干的孬事。你立马赶到城里去,看你弟回来没有,说是今儿明的回来。要没回来,你就先给你表弟陈友义学舌,事情紧急,看他是否能托人先把于三他俩弄起来,赶紧追问那几个人和钱的下落,如果不是老葛的人干的,或许还能追查,还有指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 老大听了爹的吩咐,不敢怠慢,将棉衣棉帽穿戴整齐, 

         日色熹微下,向县城一路小跑而去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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